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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行二,有一哥一弟三个妹妹,都是能干人儿,尤其是我大姑,以前在生产队是出了名的,干起活来比男人还猛,一顿能吃好几个馒头还是窝头(听我爸念叨过,我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吃什么)
可惜多年前的一场事故,人没了。那时候我还小,刚记事,跟她有关的事,至今只记得两个模糊的画面:一是她在我家客厅的录音机前边举着我转圈,二是她出殡时我妈和我小姑走到她家门口就开始抱头痛哭,走进她家院里看到她躺在地上盖着白布,还有她那张黑紫色的脸。
事情是这样的。
大姑有一儿一女,老大(男孩)小时候不太听话,上学时是干了什么坏事,家里人骂了他几句,一生气离家出走了,家里着急啊,报了警,找了好几天,市里公安局打电话说找到了,让去领一下,我大姑高兴的煮了一锅刚能吃的嫩玉米等他回来吃,上午洗洗衣服下午骑摩托去接儿子,结果湿手摸到插座中了电(那年代好像还没有保险丝),当他回来时,她却已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。
大家都说是他害死了他妈。从那以后他就走上社会,这些年他外面干啥没人知道,不过我这表哥现在确实是有钱了,挺多年前就开着好几十万的车,北京还是上海有房,媳妇换了好几个,前几年还偶尔回来聚聚,后来因为他老是过着过着就把媳妇踹了,然后过不了几天又娶媳妇办喜事,喜帖都发了两次是三次了(我也忘了),我大爷看不惯他的行为,就拒绝参加他的那次婚礼,家里老大都放话不去,其他人也就都没去,后来因为这事和我们这边亲戚也就断了联系。
以上是背景,写的有点多。虽然记不太清她长啥样,但我心里还是挺难受的,我妈说我的名字都是她给我起的。下边是正文了。
每年的大年初二,我们全家都会聚在一起吃个饭,唯独上少了一个人,其实大家都明白,但一般情况下谁也不会说出来
有一年春节吃饭,一家子说说笑笑举杯欢饮,本来都挺高兴的,忘了是谁无意提了一嘴我大姑,气氛马上就变了,虽然立马就转移了话题,但我爸的心还是扎了一下,半天都没说话,连续几杯闷酒下肚,明显是喝多了,大伙让他上炕睡会觉,他不听还要喝,正指手画脚的时候,我爸突然把我妈一把拉过来,喊我妈:“二嫂,你们吃饭也不叫上我?”当时我妈正准备大伙下第二锅饺子,也没空理他,听了他这醉话,又气又笑说让我爸别喝了,赶紧戳一边睡觉去,看我妈正要转身去厨房,他又说:“二嫂,你们都到齐了咋不叫我,我是GR(我大姑名字)啊?”…众人一看立马停下碗筷和酒杯,你看我我看你,大眼瞪小眼,这场面确实也没几个人见过,我妈吓了一大跳,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鬼上身了,赶紧躲到一边去。其实大伙或多或少都有点害怕,不过仗着人多,大家就尝试跟“她”对话,问她来干啥,想要啥,能不能赶紧走别吓唬人,她说要吃饭要喝酒,我小姑父赶紧让我妈锅里端了一碗饺子,把菜端到炕上,倒了一杯酒,然后她端起碗使劲往嘴里填,拿鸡腿大口大口地啃,就跟多少天没吃饭似的,大伙看她这样,都劝她别噎着,她一边吃喝一边诉苦,说过得不好啊,这也不好那也不好,说了一大堆,然后大伙问她想要什么啥时候能走,她就坐在炕上盘着腿比划着叫唤着,说想你们了所以回来看看,就像个孩子跟妈妈讲条件一样,要这要那,说要衣服要钱,还特意说要小钱零钱,几千万几亿的太大了,买东西找不开。当时我就跟前,吓得我汗毛都站起来了,一句话都不敢说。矫情了挺长时间,我记得当时我大爷好像都急了,看大哥火了,她也知道老大脾气不好,估计也有些怕了,可算是同意走了,话音刚落,我妈把枕头拿出来,我爸倒头就睡着了。当时是我哥端着饭和酒送到大门口的(我们那的习俗,逢年过节吃饭时往大门口送饭,不过送出去的吃的也都让街上的狗吃了),据他说他当时的头发都站起来了,吓得他出了一头冷汗。晚上烧了“棉衣”和“零钱”,我爸醒来一问,啥都不知道。
以后每年过年吃饭,我妈都不让我爸喝太多酒,后来我爸也确实没再喝多过。
事情过去挺多年了,太多的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。大家过年聚聚,唯独少了她,她难免会有些嫉妒吧。
真是可惜我这大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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